点击数:39022016-03-11 00:00:00 来源: 中国青年报
美甲师展示其美甲艺术 视觉中国供图
早上5点,天色未亮,家住北京通州的美容师冷雪就起床了。5点半,洗漱完毕,带着3层推拉式的美容工具箱出了家门。她要赶在7点半左右到顾客家中做今天的第一单生意。
“顾客是昨天通过App在网上约好的,她想在上班前做个护理,我得7点半前赶过去,今天得做十几个单,有4位顾客”。这位来自黑龙江的80后姑娘从事美容行业已经有8年,现在是O2O平台的五星美容师之一。
冷雪称,去年4月以来,她已经接了2000余单,服务均价为476.63元,月收入稳定在10万元左右。
在凌晨5点起床的并不只有冷雪一人。身为一家快递公司的快递员郑芬,在凌晨5点钟也起床了。5点半出门,40分钟后,她来到了中关村的快递分拣中心,开始了一天的工作。这一天,按计划她需要配送200多件快件。“估计今天得跑几十公里吧”。
快件越多,郑芬拿到的提成也就越多。“每个快件,我们能从运费里抽10%的提成,这几天下来我能挣不少。”郑芬估计,这个月收入能突破6000元。
国内O2O模式企业如今遍地开花,蓝领工人作为线下环节的实施者,收入纷纷走高。冷雪的收入,或许是O2O模式一线“蓝领”处于金字塔尖的那一批,而郑芬,或许处在这个金字塔的中下层。蓝领收入在普遍提高的同时,不同岗位的收入差距也在不断拉大。O2O模式与资本的涌入,让蓝领工人正在被资本重新估值。
因爱美改行
冷雪并不是从学校一毕业就进入美容行业的,正相反,她之前的身份和美容这个行业没有丝毫的联系。之所以转向美容行业,用冷雪自己的话来说,“是因为自己爱美”。
2002年,她从某中专学校建筑专业毕业,进入一家建筑公司做起了建筑师。“当时,我的月收入有1000多元,进入这个行业,只是因为专业对口。”拿着一两千元的月收入,冷雪在建筑行业一干就是5年。
在那5年,冷雪虽说有着公司单位和办公室,但是“基本回不到公司,天天都在工地上待着”。那时,高跟鞋、裙子这些女生常备的东西,基本与她无缘,而钢筋、水泥、混凝土每天与她“形影不离”。每天工地上都有大量的灰土扬尘。“那时候也没有什么保护措施,因为在黑龙江长大的原因,我的皮肤原本‘寒气过重’,很快脸上就长满了痘痘,医生诊断后说是内分泌失调”。
本来赚得就不多,还要把身体给搞坏,在冷雪看来,这实在是有些得不偿失。经过考虑,冷雪决定放弃原本的工作,进入了一家美容培训机构,专门学习美容技术,“当时就是想着学习完技术,先把自己的身体调理好,把自己变美。”冷雪笑着说,至于依靠这个来赚钱,倒是其次。
然而,阴差阳错,一年多的学习结束后,冷雪和朋友合伙在北京方庄开了一家美容店,开始了新的职业生涯。
与冷雪同在一个平台的美甲师安雅,也同样是从和美甲毫不相关的行业里转行过来的:从餐厅服务员变成美甲师。
安雅来自河南农村,13岁时,安雅就和父母一起来到了北京打工。当时的她什么也不会,来北京的亲戚也大都是在餐厅端盘子,“对于当时的我来说,只有去餐厅当服务员这一条路可走”。
最初3个月每月只有260元的工资,后来涨到了400元,每月和父母挤在一间狭小的房间里,这样的生活状态持续了两年。这份现在看来几乎可以说是无偿工作的工资,安雅当时对它却很满足,“当时什么都不会啊,没什么技术压身,工资自然不会高,而且这个工资在当时也能满足我的生活了”。
2005年年底,临近春节,安雅和父母一起,回到了南阳社旗的老家,也正是这次返乡,改变了安雅。
那年春节,在县城的百货商场,安雅第一次看到美甲师这个职业的工作流程。15岁的她很快就被图例上的各种美甲样式吸引住了。“当时身上只带了两块钱,一块一个手指,做了两个,心里一下就喜欢上了这个行业,但是,当时在家乡找不到学习的渠道”。
再回到北京后,安雅无意间遇到了一位美甲师。“当时她拿着美甲的图片,我就非常感兴趣,就问她还收不收徒弟。”得到肯定的答复后,安雅寻思学这门技术。
靠技术与体力挣钱
然而,想要拜师学美甲的想法遭到了父母的反对。在父母看来,美甲这个行当有些“不靠谱”。“父母根本不相信美甲可以挣到钱,且还要交600元的学费”。
“就是喜欢这个技术”。在安雅看来,即便最后的收入不如现在,那也要学一门手艺。“人终究不可能当一辈子服务员吧,有了技术以后,可以不去为别人打工了,可以自己开个店。”安雅说。
几经权衡,安雅最终选择了一条折中的路。“我自己攒钱,600元的学费,分3次交,每天晚上9点下班后,再去美甲老师那里学习”。在学习期间,安雅每天早上5点多起床,到店里工作,在白天不是很忙的时候练习前一天所学,晚上9点下班后,再到美甲老师那里学习直到凌晨入睡,晚上就住在老师那里。
这样的生活状态,她持续了20多天。然后,不顾父母的反对,她辞去了餐厅的工作,抱着不要求工资多少,只希望有家店能收留,让她继续学习技术的想法,安雅找到了一份美甲师的工作。
第一个月,安雅就拿到了1200元的工资,3个月后,就涨到了1600元。在有了经验之后,安雅跳槽到另外一家大型美甲店,当时那家店的月工资最低不低于2000元,一年后,安雅的月收入就达到了6000元以上,在第三年,安雅成了技术熟练的美甲师,工资也涨到了9000元。在2009年年底,这份工资几乎已经达到了实体店美甲师的最高收入。
“平均每天的工作时间大概在10个小时左右,接待五六位顾客,每天到店里后还要进行两小时的学习,再加上路上耗费的时间,每天差不多有十三四个小时在店里,每个月只休息两天。”这就是安雅工资在9000元左右时的工作状态。
与这些技术师傅相比,郑芬工资增长并没有这么夸张。郑芬之前在老家也是快递员。“那时候快递员工资根本没有这么高,快递公司也没有这么多,那时候感觉基本上EMS(全球邮政特快专递——编辑注)一家独大”。据郑芬透露,那时候收入最低才900元,后来慢慢涨到1700元。“我记得没来北京前,最高是2000元多一点”。
“当时能拿到这个工资很满足了,没学啥吃香的技术,跑快递就是靠体力拿钱嘛”。郑芬说,随着孩子们慢慢长大,学费、花销也慢慢增多,老家快递的工资收入显得有些吃紧。2010年,郑芬放弃了快递工作从老家来到北京,和丈夫一起在北京的建筑工地打工。“这比在老家送快递强多了,而且我们打的是零工,干的是杂活儿,简单培训就可以上岗,这个工地做完就去下个工地”。
相比于送快递,郑芬觉得在工地做工虽然不算稳定,活儿也重,但是挣得多,而且“北京随时都有工程,不愁没活儿接”。对于夫妻俩而言,不稳定,干活儿累都没什么问题,“只要是为了孩子,一切都是值得的”。
O2O商业模式使“新蓝领”受益
直到今天,郑芬仍然认为,网购兴起的最大受益人是快递员。
2013年9月,郑芬从同乡那里听说,各个快递公司开始扩招员工,为当年的“双11”购物节招兵买马。当时,郑芬还不知“双11”为何物。“我根本不信快递会有这么多工资,凭我当时的经验,那么高的工资每个月得送6000个以上的快件,一个月哪有那么多货”?
可这次她却判断错了。
2012年的“双11”购物节,仅在淘宝一家平台,11月11日当天的成交额达到191亿元人民币,和2011年的成交额相比,翻了足足6倍多。仅淘宝一家带来的1.05亿笔订单,就让各个快递公司大赚。“双11”刺激出电商市场的疯狂增长,更是给物流业带来巨大的压力,各个快递公司开始密集招工,快递员的工资开始疯涨。
2013年,各个快递公司在夏季便开始为“双11”做准备。招工开始了,工资高,有些还包吃住。郑芬听着比在工地做工多三四成的工资,还解决食宿问题,郑芬决定“重拾旧业”,来到了就职至今的这家快递公司。
到分拣中心,分拣拿到自己片区的货物,到达片区内目的地,打开货箱门,把快件按照手机尾号顺序分成几摞,然后开始发短信:“您好,您的快递已经到达,请尽快前来取件……”然后开始等待,如果收件人不来,还需要打电话提醒,随后前往下一个目的地,直到送完货车里所有的快件,再返回分拣中心,继续上述循环。
一般来说,平时郑芬每天需要重复四五次这样的流程,而到了购物节期间,则会更多。就在去年的“双11”后的第四天,郑芬派送了337件快件,中午没有吃一口饭。这个数字破了她单日投递的记录,工资在那个月翻了一倍多。
O2O模式下,物流配送是实现线下环节的基础,快递员们或许自己都不知道,他们,是让虚拟订单变为客户手中现实的货物的基础。没有了他们,或许就没了电商们这几年所创造的奇迹。
就在2014年,安雅和老公双双加入“河狸家”平台。截至今年2月,夫妻两人在平台上合计接单近6000单,月收入合计近20万元。
“实体店,太耗费人力和财力了”。2007年,冷雪与朋友合伙开美容店前期投入约30万元。“当时店里常备3个美容师,旺季的时候会扩充到6个”。从开店宣传,证件办理,房租,到人员培训,各类美容化妆品的采购,运营成本特别大。而O2O商业模式的注入,减少了开实体店的成本,使得冷雪和技师直观的感觉是“挣的钱变多了”。
王雷宁是3年前来到北京的,现在是海淀某家麦当劳夜间配送员之一,入职已经一年多,当然,这只是他的主业,除去麦当劳的配送,他还时常在几家外卖平台打零工。
王雷宁并不知道自己是一位O2O从业人员,“我就是个送外卖的,不知道什么经营模式,我就感觉那几个外卖手机软件普及之后,我的收入多了不少”。
他的工作从下午3点开始,起床后出门,开始等着各个外卖平台“派活儿”。差不多4点钟左右,晚间的外卖订单便陆续涌来,差不多到将近8点半才能结束。之后,王雷宁需要赶到麦当劳店中,9点准时开始准备麦当劳的订单,订单范围保证在麦当劳店周边5公里以内。“忙的时候差不多一晚上20多单吧”,早上7点下班回到北京肖家河的家中,早上8点上床休息。这就是他的一天。
一个月下来,王雷宁的收入大概在6000元左右,夫妻两人月收入能达到1.1万元左右。
职业认同感增强但社会保障缺乏
对于越来越多的年轻消费者而言,通过App或电话下单,新蓝领有可能在半小时内就赶到用户指定的地点服务。线上下单、线下服务的模式比传统的店内服务要方便许多。
大量资本注入与O2O模式引入,的确改变了许多“蓝领”原来的工作状态、工作标准。
一家维修类平台的维修工汤师傅表示,他不仅钱挣得更多了,现在感觉最大的收获就是学会了不少新的技术与经验。“公司上岗前的培训,还有和一些经常跑单的工友交流,收获很大。”“之前大家都是‘散户’,没这么多交流的机会,技术很长时间都停留在一个水平”。
另外,在这些一线蓝领看来,O2O的模式给他们带来的不仅仅是翻几番的收入。在这种模式下,他们收获到了社会对他们的职业认同感。
“我现在和不少顾客都成了朋友,很多顾客愿意和你平等交流,尊重你的技术,把你当作‘手艺人’,尤其是在听说我们的收入有时候比他们还高的时候”,安雅笑着说,在实体店时,顾客更多的把技术人员当作一个普通的服务人员,“甚至有时候认为你比较‘低级’”,因而也会遇到顾客刁难、歧视,而在这种模式下,“我到现在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”。
当然,高收入并不意味着这些“蓝领”可以高枕无忧。缺乏完善的社会保障体系,无法解决户口问题,成为这些新时代“蓝领”普遍面临的问题。在笔者采访中,安雅表示,孩子的户口问题“走一步看一步,看将来政策是否有所变化,或者直接把他送出国”。
普通蓝领对社会保障的需求更为迫切。王雷宁向记者透露,麦当劳的配送服务是承包给第三方公司的,配送人员并不是麦当劳的员工。“保险什么的都还得自己交,孩子现在正在一个在京务工人员子弟学校里念五年级,等上中学了,回东北老家,让他爷爷奶奶带他在家念书”。